扶是堂

君不见长松卧壑因风霜,时来屹立扶是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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晓风 11

  林倦手脚发木,刚被闻仲瑜松开就一个踉跄。

  

  “站不住就跪着。”闻仲瑜淡淡睨了他一眼,语气平淡无情。

  

  林倦的手腕还被捆着,宽大的袍袖随着这个动作滑落下来,遮掩住了那些难堪的伤。

  他垂眸,弯下麻木僵硬的膝盖,屈膝跪地。

  

  闻仲瑜心烦意乱,抬手捏了捏眉心,而后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,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。

  他没有去管林倦,任由他在地上跪着,直到手里那盏茶由热变温,继而又由温转凉,才忽地将茶盏搁在桌上,叹了口气。

  

  闻仲瑜起身,替林倦解开绳子。

  “把衣服脱了。”

  

  林倦恍然抬头,却不敢直视闻仲瑜的目光,“老师,我没事。”

  

  闻仲瑜冷笑一声,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传过来:“林倦。”

  

  林倦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。

  他名倦,字春酲,“春酲”是十几岁时老师给他取的字,那之后老师就一直唤他的字。

  除非老师生气了。

  

  林倦不敢顶嘴,指尖发颤地碰上了自己的衣带,宽松的外袍被他剥落下来,随即又揭开了里衣。

  

  闻仲瑜瞳孔一缩。

  

  林倦面皮白,这两年下来身上更没剩下几两肉,腰腹间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皮肤之下的肋骨。

  他几乎浑身是伤,肩、背、手臂、前胸,鞭痕肆虐交错地蔓延在他的身上,但大都是旧伤,有些留了疤,有些正要愈合。

  

  闻仲瑜满眼心疼,轻轻伸手摸了摸他肩膀上的一条旧疤,问:“都是银玉楼的人打的?”

  

  林倦抿唇,故意云淡风轻地说:“最旧最重的那些鞭痕,是下狱时在刑部留下的。”

  “新伤是银玉楼的管事罚的,也有……也有客人打骂留下的。”

  

  闻仲瑜指尖一蜷,似乎再也看不下去,默默起身挪开了视线。

  

  林倦又安安静静跪了片刻,从他的视线看过去,只能看到老师的背影。

  他猜不出闻仲瑜在想什么,思索一二后试探着拿起一旁的里衣,偷摸把衣服穿上了。

  

  也就是刚穿好里衣,闻仲瑜便又转身回头,并没有阻止他穿衣服的行为,算是默许。

  

  林倦俯身扣了个头,“老师别担心,我真的没事。”

  

  手把手教大的孩子带着一身伤跪在自己面前,闻仲瑜怎么会不心疼,可心疼之余,他却更恨自己在林倦身上的无能为力。

  

  “明日我去太医院找你徐伯伯要些去疤疗伤的药,别留下什么病根。”闻仲瑜顿了顿,又说:“至于银玉楼……我再想办法帮你打点。”

  

  林倦是入了奴籍的,他的身契就押在银玉楼,若无圣旨赦免此生都脱不了那个地方。

  不能赎身,不能娶妻生子,不能买房置地,自然也不能再考科举、入仕途。

  

  林倦对这些早已经不在意,心中所盼唯有他父兄的清白,以及老师的清名而已。

  

  “老师。”林倦恳求道:“别为学生做这些,徐……徐医令虽与老师交好,却实在不能再与如今的学生有什么牵连,老师两袖清风,也别再为了我这样的人浪费银钱。污了老师的名声已经令学生愧不能当,学生至死难抵。”

  

  话音方落,面上就挨了一巴掌。

  闻仲瑜气的是他这番话,上手打的是他的嘴,林倦只觉得嘴角的地方麻了一瞬,不怎么疼,又默默将被打偏的头摆正,然后就不敢再说话了。

  

  闻仲瑜甩了甩袖子,显然被气得够呛。

  

  “你这样的人?”闻仲瑜冷笑:“你不说我也要与你算算账,今日你在鸿胪寺对那个羌族的使者谄媚献言,你觉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
  

  林倦脸色一白。

  

  自家里生了变故,老师便已经竭尽全力护住了他的性命,又再三告诫他即便到了眼前的境遇之中,也要珍重自身。

  

  君子慎独,林倦今日没做到。

  “学生知错。”他俯身说。

  

  闻仲瑜几乎立刻冷笑了一声:“改吗?”

  

  林倦没吭声。

  

  他今日离那个羌族人那样近,几乎已经知道林辰通敌案的真相了,若是再放手一搏,未必没有希望。

  

  闻仲瑜一眼就知道他这个学生心里在想什么,盛怒之下干脆一脚踹过去,成功地将林倦踹到地上。

  

  “当日为师就告诉过你,以你如今的处境,去查当年的案子无异于引火烧身。你不止不听,还用这样作践自己的法子,且知错不改,林春酲,你也是好本事。”

  

  林倦从地上爬起来跪好,一双清淡的眸子有些湿润,忍着没哭。

  

  闻仲瑜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两眼,忽然不再继续说教,转身从桌案后将戒尺取了出来。

  

  林倦一看见那戒尺就屏住了呼吸。

  

  他少时三天两头就要被这根戒尺揍一顿,但如今却已有两三年没正经挨过老师的责罚了。

  知道自己这次触犯了闻仲瑜的逆鳞,且没有被放过的可能,林倦但是坦然接受了现实。

  

  他垂眸,“请老师责罚。”

  

  闻仲瑜却没急着动手,用那戒尺在林倦面前的地面上点了点,声音冷道:“裤子褪了。”

  

  林倦懵住。

  

  他几乎愣了一会儿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,下一瞬却又觉得不解:老师看重君子礼节,规矩虽大,却从不在这些细节上要求他和闻礼。

  

  即便是小时候也没褪裤挨过打啊。

  

  林倦咬着唇抬头,似有不甘地问:“老师,从前并没有这样的规矩啊,为什么……”

  

  “因为你衣冠不正。”

  闻仲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:“林春酲,衣冠不正,何以正心?”

  

  ——

  祈祷下一章能发出来🙏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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