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风 10
“老师,别……”
林倦下意识的反应是拒绝,他伸手抓住闻仲瑜的袍袖,恳求道:“老师,您怎么罚我都行,别把我吊起来行吗,老师……”
闻仲瑜拂开他拉着自己的手,淡淡地睨了他一眼,林倦忽然就不敢再求饶了。
那一眼载着数不清的怒意,以及为了他的是奔波伤神的疲惫。
林倦微微垂眸,沉默过后便伸出手,任由小厮用绳子在他手腕上绕了三四匝,而后自己主动往树边走过去。
他余光里瞥见老师已经转身进了屋,反倒松了一口气。
实在是想多给自己留一点体面。
这念头刚刚落下,林倦便觉得腕上一紧,随即身体被向上拉扯,最后只有脚尖能够着地。宽大的衣袖顺着这样的姿势滑落下来,露出手臂上那些久而未愈的鞭伤。
捆他的小厮将绳子在树干上系了个结,“公子,大人瞧着怒气不小,小人不敢放水,委屈您了。”
林倦淡淡阖眼,说:“我做错了事,不谈委屈。”
小厮系完了绳子,抬头恰好看到林倦胳膊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,登时就不忍了,“小人去找夫人和小公子来说说情吧。”
林倦自小便长在闻府,彼时府上的下人都唤他一句“林公子”,闻仲瑜听见以后让人改口,说:“他既是我的学生,那便是你们正经的公子,不必再叫‘林公子’,将来就算是夫人育子,也要唤他亲师兄的。”
后来府上的下人便改口叫了“公子”,饶是闻礼出生至今,府上的人也都称他为“小公子”。
闻仲瑜说过的那一句“我们待你比闻礼还要上心些”,从无半点夸张。
林倦闻言募地将眼睛睁开,饶是被吊着也语气果决:“不许去。”
小厮叹了口气,知道自己守在这里只会让他他们公子更难堪,踌躇再三也只能退下。
林倦不是第一次被老师罚吊树了,怪只怪他小时候太爱胡闹,每每被罚了板子关了禁闭还能趁闻仲瑜上朝的时候溜出去,无奈闻仲瑜只好再将他从太傅府捉回来,吊在树上反省。
那时候年纪小,即便是被罚也能有优待,如今他却什么都不敢再奢求。
一墙之隔的卧房里,闻仲瑜吩咐下人给他煮了一碗醒酒汤。
闻仲瑜的酒量差得要命,可怜一个研究经史子集的文人要在筵席上说场面话,只喝了两盏酒就觉得有些头晕。
不多时小厮端着醒酒汤进来了,闻仲瑜想着一会儿还要收拾孩子,便忍着不适喝了一碗,头脑略清楚了些。
小厮端着空碗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忍不住替林倦求情:“大人,公子身上那么多伤,再这么下去恐怕要受不住了。”
闻仲瑜却一愣,“什么伤?他身上有伤?”
小厮没想到他们大人会是这个反应,想着林倦手臂上那些数不清的鞭伤,呆了呆才又反问:“您不知道?”
闻仲瑜拂了拂衣袖,起身出门。
庭院之中,林倦早已受不住了。
牢狱三年,再强健的人也被消磨坏了,本就一身伤病,更不要提前些时日接连被打骂罚跪,手臂上的伤只是其次,肩上背上也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。
林倦抬头看了看天色,估摸着也就被吊了一个时辰,手腕处却已经被绳子磨出了红痕,两条手臂又酸又胀,过不多时就完全没知觉了,他手臂使不上力,想要让自己好受一些就只好垫脚站着,如此一来整个人都成了强弩之末。
他有些想求饶,想了想自己做的事情和老师的怒意,又打消了这种想法。
不远处的房门忽然开了,闻仲瑜走出来,一眼就看到了小厮口中他手臂上的伤。
纤瘦细白的两条手臂上,那些鞭伤触目惊心,说新伤不算是新伤,说旧伤不像是旧伤,倒像是连日受罚,新伤旧伤叠在一起,久而久之那两条手臂都找不出一块好地方。
“老师……”
林倦虚弱地眨了一下眼睛,酷暑时节,汗水湿了衣衫,十分狼狈。
闻仲瑜一时觉得心疼,一时又觉得气氛难当,偏偏那孩子仰着头虚弱地看着他,竟还在勉强想说自己没事。
闻仲瑜一拂,“还不把他放下来。”
小厮连忙小跑过去解树干上系着的绳结,林倦早就站不住了,吊着他的力道一松,整个人就要往地上摔。
闻仲瑜适时地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,让他不至于摔在地上,这个动作碰到了林倦手臂上的伤,疼得他脸色发白,但没吭声。
闻仲瑜松了手,也不管林倦还有没有力气走路,换了手拉住捆着林倦手腕的绳子就将人拽进了书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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彩蛋接上文,还是小时候的倦倦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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