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是堂

君不见长松卧壑因风霜,时来屹立扶是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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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松 第57章

  去年除夕之前,贺均杭其实陪苏樾祭拜过一次母亲,地方挺远的,在郊区的一处墓园。

  

  贺均杭开着车一路疾驰,硬是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,很顺利,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墓碑前的少年。

  

  苏樾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几个小时了,他浑身都被雨淋透,头发上的雨珠滴答滴答地往下落,汇聚在雨水里,也分不清谁是谁。

  

  “起来!”贺均杭疾步上前,拎着苏樾的衣领把他揪起来,入目便是一张惨白的脸和一双哭肿了的眼睛,苏樾被迫站起来,身子直打晃,身上的雨水哗哗地往地上淌。

  

  “苏樾?”贺均杭叫他,止不住一阵心疼。

  

  苏樾嘴唇翕动,却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来,贺均杭看口型,知道他说的是“老师”两个字。

  

  把人一路拎到车上系上安全带,七月份的天,贺均杭硬是开了暖风,就是怕他冻着。

  

  开车回家的路上,苏逸的电话来了,贺均杭接起来:“找到了,我先带他回我那儿,没什么事逸哥,你放心。”

  

  他挂了电话,侧头看了苏樾一眼,见小孩已经靠在副驾驶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。

  

  很快就到了别墅,贺均杭把苏樾叫醒,一路拎着走路不太利索的孩子进了屋,一进屋就把苏樾推到浴室里开始脱他湿哒哒的衣服,花洒开着热水淋下来,一下子就把苏樾淋清醒了。

  苏樾终于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上衣已经被脱下来,贺均杭马上就要脱他的裤子,苏樾又羞又难受,急得要哭了,“老师,我自己洗,我自己洗,求您。”

  

  贺均杭直起腰看了他一眼,见他好一些了,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浴室。

  

  温热的水流暂时驱散了那些不好的记忆,苏樾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,脸上的刺痛已经消下去了,哭肿了的眼睛却还是难受得很。

  

  等到这个热水澡洗完,已经是凌晨了,苏樾想明白了许多,看着外面仍没有停歇态势的雨,心里对老师和父亲都生出了一丝愧意。

  让他们担心了。

  

  苏樾擦干头发从浴室里出来,一眼就看见贺均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,湿了的衣服已经更换过,那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戒尺就搁在手边的茶几上,明显是专门坐在那里等他的。

  

  苏樾心虚,甚至没敢往贺均杭身边走,贴着浴室门口的地板就跪了。

  

  令他心里一阵懊恼的是——老师没理他,连看都没看一眼。

  

  这个大的一个人”噗通”一声往地上跪,贺均杭自然是听见了,没理他就是要晾着他,苏樾有本事在亲爹面前口不择言,却没本事在老师面前忤逆犯上,只能老老实实跪着。

  

  他在墓园已经跪了不少时候,膝盖早就肿了,此时跪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,稍微晃一下都能疼得出一身冷汗。

  不知跪了多久,苏樾琢磨着总得有一个多小时了,因为整个别墅都静悄悄的,除了窗外的雨声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。

  

  苏樾抬头看了坐在沙发上的贺均杭一眼,眼眶一阵发酸,有些胆怯和恳求地开了口:“老师,您别冷着我。”

  

  贺均杭放下手里的书,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  他终于看过来,脸色却是不怎么愉快的,沉声道:“跪过来。”

  

  跪、过、来。

  

  苏樾只是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出了一身冷汗,大腿哆嗦着,小腿早已经没了知觉,客厅这么大,浴室距离沙发几乎横跨了整个客厅,拖着这幅膝盖跪过去……会疼死吧。

  

  心里这么想着,身体却很诚实地挪动了一下膝盖,眼泪一下子就顺着眼眶流了下来,不是他想哭,纯是疼的。

  

  苏樾抬手抹了一下眼泪,然后咬牙又把另一只膝盖往前挪,皮肤与地板的摩擦带起阵阵颤栗,肿透了的膝盖放肆地叫嚣着疼痛。

  苏樾一向要强,遇上什么事都能撑过去,眼下却有些做不到了。

  

  贺均杭自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,似乎是故意的要搓磨他,“跪不住就用手撑,站——你是别想站起来。”

  

  苏樾早就想要用手撑一下地了,可当手心即将碰到地面的时候还是缩了一下,又跪直了身体。

  他不爬。

  

  贺均杭似乎是笑了一下,然后就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,一手揽在少年腋下,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抱起他,然后把人放到了沙发上。

  

  苏樾搞不懂他老师了,红着脸用一双懵懂的眼睛看贺均杭,像是在用眼神询问:老师不是要辱我么,怎么又放过我了?

  

  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,贺均杭摇头叹了声:“你这一身傲气我是掰不过来了,既如此就留着吧,也挺好的。”

  

  合着刚才只是个试探,贺均杭只是想看看,苏樾会不会在自己面前放下那点强硬,如同过往发生过的许多次一样,这孩子没有。

  

  他像是一个不卑不亢的少年臣,谦和而狂妄,骄傲又坦然,可以下跪但不弯腰,可以低头但不认输。

  如果民族尚存劣根性,如果历史的魂魄辗转繁衍,如果时代需要被人撑起,那么这样的人就是首选。

  

  贺均杭在这一刻,选择了守护少年的那根傲骨。

  

  苏樾的脸又是一红,然后就看到贺均杭在他旁边坐下,伸手撩起他的裤腿看了一眼,然后就皱眉替他揉起来。

  那膝盖肿得厉害,连小腿上的皮肤都泛着青紫,苏樾一时受不住,疼得直往沙发后面躲。

  

  “老师,我错了,疼。”

  

  贺均杭头都不抬,依旧把他的小腿钳制在手心里,似漫不经心地问:“跪了多长时间?我是说在墓园。”

  

  苏樾沉默了一下,没有再喊疼,而是顺着沙发滑跪在地,微微低头的样子。

  该来的总会来的。



贺老师的别墅:

  一楼:客厅、厨房、浴室、阳台。

  二楼:卧室、书房、客房、卫生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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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彩蛋:苏樾跪在他母亲的墓碑前说了什么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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